(10日16:00)
走进水上楼前,内心地挣扎不亚于去赴一场“暗藏危机的盛宴”。又像一条鱼看见眼前飘浮的美味,不知是真正的美食还是伤痛的饵子。虽然同团的桂林女孩讲述张家界经历两份菜谱已让本快囊中羞涩的我心有余悸。然而,放弃品尝香辣的湖南小吃,对于酷辣并把它列入此行“重大安排”的我来说,真有如入宝山空手回的遗憾。
走遍不长的小吃街。我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还得满足自己品尝湖南辣菜的奢望。于是走进悬挂长方形匾额用隽秀小篆书写着“水上楼”的土家餐馆。
这条小吃街上的餐馆有个与北方不同的特点。厨房公然设在最前面。只要一进餐馆你会在第一时间看到诱惑味觉细胞产生活跃的各色美味。然后才是过厅。就餐却隐在房间纵深处。
经过厨房我用眼角溜了一下火红灶台上,热烈翻炒的大铁锅。里面酱色腊肉,鲜红辣椒,碧绿蔬菜,在长长的大勺下泛着油亮的色彩极团结地拥抱翻滚。阵阵催促饥肠甘愿鸣唱的香辣气息扑鼻而来。穿过中厅,俏丽水乡女孩儿伸出嫩白手臂轻声指引我坐在竹制的小椅上。感觉回到自家后院。刚坐下来就听见哗哗清悦的流水声。我好奇起身,向上推开竹制窗楹。心情顿然清朗,竟然已在沱江之上的竹楼里。很快要品着美味欣赏黄昏沱江两岸古老吊角楼的另一翻静美。
这样想着刚才躁动的心安顿下来。推开的窗迎进徐徐江风和凉爽水气。进屋前的闷热也随着烟消云散。
女孩将菜谱递过来。32开白纸上分列名目简单的菜品。我先浏览了价格,并暗暗与荷包中的剩余进行认真衡量,点了四样自以为是特色的小菜。再次把菜谱翻来覆去看好几遍。确信再不会从哪跌落出写着另一份菜谱的纸片后,回馈给女孩一个浅笑,便转头看夕阳西下时流转着淡淡金红的江水。
水上楼主正是此是进入我的视线,确切说是他手中弥散着浓郁香气的饭菜吸引了我。以为是个极熟的客人(他站在窗边一面远眺一面从大碗中准口中拨饭)我略略欠身看他碗中的美食,没想到那圆圆的脸上倒浮起腼腆的红。天哪!我看见碗里全是切成一厘米左右的红辣椒,香气就由此散发出来。
菜,很快上齐。女孩沏上茶示意我用餐,才蓦地记起未点主食。唤过女孩,才知道除却米饭别无选择。我告诉她一小碗足矣。然后低下头开始咀嚼。不知何时一只铝制的小盆放在我的竹桌上,齐沿的一盆米饭。“莫非,演出开始了?”我绷紧心口随时都会因激动而断裂的一根在渐渐膨胀的神经,尽量轻描淡写地讲:“我只要一小碗就可以了。”然而,女孩放下碗微微“狞笑”着用低软的声音回答:“你自己盛吧!”我放下筷子。看着同样用疑惑眼神瞧着我的她,一字一句说:“不盛,我只要一小碗就行了!”并在心里愤愤地说:“原来陷阱在这里,一碗你收5元,这一盆少说六七碗呢!”我们地僵持引来那个穿深色短裤和一件洗得漂亮白色圆领背心刚才还在脸红的中年男子。
他把女孩叫过去,问了些什么,便一改刚才的羞涩,径直走到我面前,指着米饭,用很规范地普通话讲“这一盆是你的,一元钱吃饱为止。”而后像个颐指气使的王用肯定的眼光注视着我。渐渐明亮的眸子里重又能蒙上一层水样的温柔。“吃吧!一元钱。”转过滚圆的身体,缓缓穿过中厅向厨房踱去。
目送那王“巨大”的身躯,我拿起消过毒的竹筷,一口一口吃冒着热气的炒菜和并不精美的凉菜,用竹铲盛一碗米饭,香甜地享受着。也许连日出的紧张和奔波辛苦居然未尝到想象的酷辣。很好吃的菜肴,吃着吃着素然无味。此时水上楼主重新回到窗边。偶尔侧过头向我张望。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对他提出想尝尝他碗中的辣椒。他孩子般欢喜着答应了。去到厨房一会儿又折回“你要我们自己腌的吗?它有些酸,你吃得了吗?”我感谢他的好意,并表示很愿意品尝。很快女孩儿用一只白色瓷碟装着冒尖的红辣椒放在我眼前。确实有些酸、还咸。可心却柔柔地暖暖地荡漾起来。
吃完饭,付了与心中计算价格完全符合的饭钱,我愉快地走出“小上楼”餐馆。
暮色已临。形形色色的游人拥挤着进出于这条街上的各家餐馆。我出来时有客人涌入窄窄的过道。便听见女孩甜美地招唤:“你好!吃点什么?”宛如夜色中有百灵鸣转。站在“水上楼”牌匾下,微微仰起头,于心里记下这个再次洗涤我蒙上细尘心灵的土家餐馆。又有客人说笑走进去。临街的炉火更加旺盛,熏炒菜肴的热气将玻璃窗朦胧起来。我看到用他敦厚热情还我灵魂一片澄净的水上楼主,正站在被热气模糊的玻璃窗后,由衷地向他挥手,他也晃动宽厚的手掌。那一刻在红润的圆脸上我又看到孩童般的羞涩。
那羞涩仿佛一颗耀眼明珠,滚落进我于红尘的欺诈角逐中渐渐麻木冷漠的心灵。我感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夜色来临前正一点点融化……
3—3我来,你依旧会在青碧的水中等我吗?
凤凰我们只住一晚。听说晚上江边放灯,在旅馆干净的房间休息之后,换上一条精心准备的碎花连身裙,我一个人穿过一条条手工艺品街道,一路闲逛来到江堤上。
未见江水。夹带水气的江风顿然让我捕捉到江畔独步的惬意。心底油然艳羡那们叫沈从文会写朴实动人文章的湘西才子。就生养在这碧水柔情的湘西古镇!
“阿姨,买许愿灯吧!一元钱十二只。”一个穿白色碎花布裙约五六岁的小女孩,轻轻牵一下我绣花的裙摆。
我被她牵着来到一张铺着长长竹席,上面放满各色大小不一的“纸灯”的地摊前。所谓“纸灯”就是用彩纸折成花瓣状。
“阿姨,你看,就这种。”女孩捧着一只红色小方纸折成花瓣状,中间粘一截小红烛的“红灯”,用期盼的眼睛看着我。
“买一元钱的吧,小姐,在河里许儿个愿。”她父亲此时低着头附和女儿的提议。一边去数堆放在脚边的“纸灯”数好后并未直接递给我而由女孩捧在手上递过来。“我怎么拿呢?”父亲这才抬起头认真看我一下,想了想在手边摸索起来,终于掏出只白色塑料袋。
提着装了十二只“许愿灯”的袋子,向江边走去。突然又有人拽我的裙摆,低头,原来是小女孩儿。她小小种举着一截红色蜡烛,一言不发放进袋子,转身,跑远了。
沿残破的台阶向下。来到沱江边,这里行人如织。都是放“许愿灯”的。大大小小形态各样的“灯”被三三两两的人们点燃,放在夜幕里,如一匹上好锦缎闪烁粼粼波光的江水中。红红的灯火顺着江水悠悠飘远。
我才想起自己没有打火机。看有人用身体挡着江风小心翼翼点亮手中一截红烛。豁然明了女孩儿追上来塞给我的是多么细腻又纯朴的心灵啊!从袋中取出“许愿灯”我向身边,一对正在放“灯”的情侣走去。男孩很高兴接过我的蜡烛,一遍遍用打火机点燃。可江风却似个调皮的孩子,一下子就给吹熄了。最后,他把女友手中燃烧的烛送给我。
在放逐每盏“灯”时,都许了一个小小心愿。十一只放完后(一只落入水里),我的十一个愿望连同对所有所爱所思之人的祝福一同汇入流淌不息的沱江。
夜色渐浓。有人让船家撑了木船躺在舱里看星斗。江上星星点点,恍若天上的星辰坠落下来,于是地上也流动着一条美丽的银河。行走在沱江北岸,会有种置身两个世界的飘忽。看那些在灯火映照下默然静立水边,轮廓有些模糊的古老吊角楼群和点缀其间张灯结彩的各色酒家客栈;还有只在大都市某条繁华街道的夜晚才可见到霓虹闪动,灯影迷高、漫着自由爵士音乐的酒吧,咖啡厅。好像只隔一条银河就是天上人间一般。我想我醉了。醉在土家醇醇的米酒香里;醉在熏烤着特色腊肉腊鱼的摊铺前;醉在苗家女子绕梁不竭的歌声中;也醉在一片摇红的沱江柔软的怀抱里……
多么迷人的古镇。站在江堤吹拂着徐徐江风,眺望美丽的江面。它比白昼看上去宽广很多。点点荡游的“许愿灯”越集越多,从四面八方交错编织成一条条灯火的长链。就象无数许下美好心愿的心灵在这刻毫无芥蒂地挽起手来。相识和不相识的人们会在迎面相遇的一霎,轻轻微笑点头。因这幽深碧水的荡涤,我们忘却,红尘中精致地伪装,忘却该把一份戒备,放在孤身在外的旅程里。微笑让我们看上去像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我忽然觉得,幽静的江面,更像母亲宽厚的背脊。它不仅负载着一座古镇血雨腥风的历史,而且也承载着这个新兴并不断与时俱进却依然保持那份澄静、质朴心灵偏远水乡迷人古镇美好幸福的未来。
于11日清晨。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还在睡梦里一片静谧的湘西古镇——凤凰。远山中有雾袅袅飘来,窗外的一切极似年少时编织着童话的美丽梦境。
再见!凤凰。再见!沱江。我这个匆匆的过客在心底和你悄悄挥别。只是在2005年8月的初秋。很快我还会回来!而你,依旧会在青碧的水中等我吗?
2005年8月28日晚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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