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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之行
作者: 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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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一日,城内晴,是个阳光普照的好日子,极目天边有云飘逸如絮,我们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冰山的路。
    身为土生土长的吉木乃人,日日遥望那个系着这一方文明的皑皑白雪遮面的所在,却始终不曾有一个可以亲近她的机会,这次前往算是去偿那上个世纪许下的夙愿了。
    车在前哨班战士们劈山铺就的山路上蜿蜒蛇行,并不觉得过份的巅簸,车行一个小时后进入了夏牧场,沿路只见青色的山坡以柔和的曲线展向远方,以前在这一带当过领导的哈族同事告诉我,今年受了旱,草长得很不好,果然遇到的牧羊都有一副苗条的身形。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再也走不动了,基本上已接近了原来在望远镜里见到过的山体。我们一行十数人兴致勃勃地下车朝着那覆雪裹银的所在走去。顺着一条自然的小水流逆流而上,海拔渐渐升高,路边见到有从未见过的许多花,还有着脚棉密弹性妙极的苔类植物,最喜欢一种蓝紫色的十字花科的不知名花儿,一簇簇地开在绿的地上,令人一见就生出“多养眼的星星啊”的感叹。我采了一把没见过的冰山植物,有一种淡淡的绿色的长得像喇叭柄一样的花,嗅之无味,观之无色,不知叫什么名儿,还有一种花居然是棉花棒似的花瓣,我戏称它为冰山棉花,触在脸上,软软的十分受用。脚下是干净之极的天然石块,有万卷书页一般直立在地上向上露出一页页的,有整块整块赦红、沙青、灿黄甚至是五色交错的大石,让我想到先人们在山壁上留下来的用石色画的那些画。水并不大,偶而有点落差也只是让人听个脆响而已,观之清澈见底,水稍深处在阳光下居然有淡淡的极纯净的蓝色映出。有不少人已捡到了自己喜欢的杂色的石头,拿在手上边走边留意着两面重重山峰上的动静,好眼力的人叫着有羚羊时我快快用望眼镜捕捉到了那个像剪纸一样立于山巅的家伙,体形美得就如画,可惜它并不肯合作,只在我们的镜头里传过两个人的手就消失了。向里走竟开始冷起来,有几人开始坐下来,在大石上互相斗趣几句。我们一行人也累但不敢停下来,拉扶着向深山里行去。陡峭的山壁上可以见到历史上由于化雪而冲成的一缕缕碎石瀑布,别有情趣。终于看到了一片片的未消融的雪,还有一些上面布满沙石,下面却挂着冰帘的大土堆连绵的河岸。空气中的寒意在加重,再行半个来小时,竟见到大片的泛着蓝光的厚达三四米的雪,走近才发现这些雪已冰化,有的同事设法攀上了雪面,我们在冰帘之间拍了不少照片,再看先前在远外望见的那座通体白色的山头,竟还有约二公里的路程,有人大喊“真是望山跑死马,我走不动了。”响应者众,不愿放弃的只有六个人,继续手脚并用的沿着一弯水流往目的地赶去。路上过了一个小湖,天上慢慢落下很小很小的雪粒子,天阴了又睛,终于在一片光中来到了冰山脚下,不是想象中的洁白,也不陡,水从冰面下潺潺流出,并不大,也不见得有多清,与想象中有很大距离,这一条涓涓的水就养育出整个吉木乃县的文明史,想来有些不可思议,在这个贫水的边城,三万多人就凭了这么一小股水活着这也算是自然造化了。想起小时候听村邻们传言,说冰山很大,我们国家与邻国苏联各占一半,如果两国闹崩了,苏联的重型机械厉害,只消把冰山炸烂就可以淹没整个吉木乃县,有一阵子家家户户都蒸了许多鸡蛋或肉馅的包子或馍馍,以备水来时往高山上跑,想来实在好笑,那些纯朴的村民和极原生态的人生观啊。我们爬到半山腰看了开裂的大冰窟,深达十数米,下面水声如闷雷,据说曾有战士骑马来到这儿踏破了冰面落水连人带马再也没捞出来的。冰面上有很多泥沙石土,听说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全县缺水,托普铁热克乡书记王广立带人从县城运来不少炉灰撒在冰面上化冰造成的,当时我也在那个乡当党委秘书,只知道有一年确实组织过大队人马去冰山炸冰引水解旱,却没听说是用炉灰化冰的,也许是以讹传讹就有了今天人们的猜测吧。坡面并不陡,也就40来度的样子,但冰上裂缝有宽有窄,耳际是水流的巨大声响,也不知是冰面下的水还是那个裂口的水在咆哮。领队的领导不让我们再住上爬,说是害怕一个不慎踩进冰缝。他自己却上到高处,居高临下地拍了不少照片。平日只见他威严不可亲近的领导者风范,这次出游才知原来已四十不惑的他居然有很大的童心,一路捡了不少好看的石头,还在脑中想着山精们的故事,爬起山来,勇往直前,比他小好多岁的人也赶不上他的劲头。这种发现,让我觉得所有的人其实都是可以交流的,只是程度有深浅而已。比如对于我的这个领导,我们能探测到的也只是他平时的深度而已,至于其它的生活情趣,则全部被行政职权的划分给掩盖了。站在山腰,极目远眺,山后还有不少雪白的更高的山,史书上说,这组山名叫木斯套,最高峰有3835米,又有人说其实书上所载不准确,真正的最高峰是3848米。时间是三点多了,行了大半日,都有些饿,舌上的味蕾想着先下山的人一定已在牧民家做了巴塔,煮了喷香的羊肉在等我们就更加勤奋地工作起来,于是循着原路下山。到了山脚下,刚行得几步,再回头,只见太阳又从云里挤了出来,照得整个山灿烂无比,大家欢呼着拍照,有人用随身带的矿泉水瓶子去乘了一整瓶水,说是来自生命源头的水拿回城里去会有些意义。领导是个不甘于平庸的人,不愿走来时的路,独自一人爬到来路右侧连绵起伏的山腰上一路向下行去,我们则贪图方便,一径走上了来路,一路上大家仔细找着美丽的石头,不知不觉天又变了,先是下起了小雪粒,再是鹅毛大雪,然后是雨,我们的衣服尽皆湿透,手中抱着或大或小的石头,冻得手都麻木了,太阳又出来,带来一点暖和气,一会白纱一样的雾又弥漫开来,司机毛毛常年缺少行走的机会,偏又捡了一块有五六公斤重的石头,累得走一阵歇一阵,嘴里一直说“我给五十元,谁帮我抱这石头。”见没人应腔又叹:"这一天把一年的路都走完了。”我笑他是个痴人,石头又不会跑,又没来强迫他抱,是他自己找累来着。因为负了重物,下坡的路走来竟也不快,接近停车的地方时,回头看走过的路,天是浓墨似的,令人想起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句子“若非日出而云霏开……”,只是胸中却不似范相那般博大到容天容地容山容水、忧国忧民忧天下罢了。雨大了些,顺着发际流到脸上,并不多冷,只是觉得狼狈万分。大家完全没了说笑话的劲头,一个同事在滑不溜行的山石上摔了一跤,手中的石头飞出去又落回来砸肿了他的手背,他咒了几句索性空了两手往山下走。终于望得见我们离开时泊在那儿的车了,大伙这才又有了活力,有说这石头抱回县上一块起码卖它五百元的,领导甚至说他手中的石头如果刷上桐油拿去深圳定能卖成个大富翁,那也不用当这个县委常委了,下半生生计只着落在这石头上可矣,引来一阵笑声,又忽然发现未上山的全是少数民族,有哈族、回族,最后又数出一个与少数民族结了婚的汉族来,于是猜测他们在温暖干燥的毡房里该如何笑话我们这几个汉族人了,有人开玩笑说,“那个汉校毕业的报社社长一定会说‘为啥中国赶不上美国,就因为汉族人都这样时时冒傻气。’”然后又想回答他的话应该是“为啥中国还能走出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就因为汉族人都这样吃苦耐劳。”终于拖泥带水的来到了车前,背向冰山往有人家的山凹里赶去,在殷勤的哈萨克族老人家里吃着哈族的传统食品,喝着上好的佳酿,就着抓肉、酸奶,度过了余下的几小时快乐时光。我在山上采的一大把植物都在归途中丢弃在了路上,终于没能带回城里,只在上衣兜里装着一些采自山石上的干脆了的青色、黄色、黑色的有石苔。
    酒足饭饱,挥别牧场异族老人热情的挽留,驱车回城,来时见过的青翠山峰都隐在了蒙胧的薄暮里,连那据说是埋了乌斯曼当匪首时攒下的可以买下一千匹马的黄金的所在也寻不着了,天边彩霞烂漫,果然在我们历经四季的一天里,县城里平平淡淡过了和煦晴朗的一天。

(2004年8月12日)

2006/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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